原标题：病房里的笑声 | 刘淑萍
文/ 刘淑萍
十三床的问话让我想起上午在急诊科里的一幕：
两位医师站在病床前问询我的发病状况，吃的什么药等等。那时我已不难过，晕过吐过了。我逐个答复，并不时反过来向她们发问：请问，头晕是脑供血缺少吗？脑供血缺少是不是脑血管病中的一种？长时间脑供血缺少会不会患血管性晚年痴呆症？
其间一位医师打断我的话：你这是典型的焦虑症！另一位问，你是医师吗？
我说不是。她说，你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？作为患者，有时知道太多反而欠好，形成不必要的心思担负……
现在我想，假设我不知道胰岛素是给糖尿患者打针看病用的，那我今日是否就如十三床所说，针一打进去就完了，救都救不过来！
十三床是中风患者，她不能去厕所，小便在床上，大便在床边的简易坐便器上，全部全由护工照料，白日有外人在时，打个招呼，男人逃避。
病房门口总有女性探头探脑，问询用不用护工。咱们都说有啦。我留小邱是因为看中她诚笃。那天，她按旁人点拨拿了我五十元钱去街上买上厕所时需用的坐架，这个科住院部的厕所非坐便器，而是老式蹲位，晚年病患和重症患者不可。
一会小邱白手回来，说商家必定要六十，五十不愿卖。刚好有人进房推销这种木架，只需二十元，我买了一副，咱们大快人心。
趁小邱出去的时分，十三床的护工小冯自我推销，乐意兼搭着照料我，说一晚只收七十元。我婉拒，说她照料两个患者太累。
小邱的酬劳按一天一夜一百六十元折半，另租折叠床，每晚五元，请吃早餐五六元，算计每天我开销约九十元。小邱其实没什么事，便是晚上拿起木架挽住我上一两次厕所。所今后来日夜陪护十三床的小冯总是愤慨不平，她的雇主最初几天病况一天天严峻，吃喝拉撒全赖她。有一次闹肚子，深夜要弄起来洗。而其时讲好的酬劳仅仅一百五十元，越比小邱，她就越觉不划算，成果瞒着雇主她给其女儿打电话，女儿另交给她现金二百元。十三床知道后十分愤慨，对我说了小冯的种种不是。
十三床是刚退休的大学老师，身段纤细，面庞美丽，神态风韵与时下娱乐圈的当红明星别无二致。尽管患了脑梗，或许因堵塞的方位不同，她的语言和思维功用却一点点没受影响，不像之前我见过的中风患者眼脸倾斜，口齿不清，仅仅一条臂膀一条腿动不了。有一天她感觉反常，左面的臂膀腿稍有麻痹。到校园医院查看，只做了一般CT，定论无反常。第二天麻痹加剧，再到大医院做核磁共振，果不其然，脑堵塞了。然后症状一天天加剧，从进医院时自已走进去，到三四天后一边已全麻痹动不了。她严词责怪医院方，其实后来知道，她的病正在发展阶段，五六天后诊治已初见成效。她对我叙说自己的入院通过，懊悔疏忽了坚持吃药，懊悔问题发生后在家里耽误了一天，还讲她见过的某些白叟患病后的种种无法和不胜，讲着，讲着，她不由得痛哭流涕。
十三床有一个可谓圆满的家：先生是留美博士，高校一级教授，眼下退而不休，还在带博士，搞科研，出成果。每天忙中偷闲来看妻子，二人拉着手轻言细语说话，郎才女貌，温情脉脉。女儿从小获奖很多，也是留美博士，归国后成立了自己的公司。但她是个不婚者，三十多了不交男友，以为婚姻是火坑。在外人看来，女孩好像偏执，不婚应该是这个家庭的美中缺少，但是他们配偶究竟开通，虽无法却也了解女儿。
或许生不逢辰，或许天妒美女，十三床在行将参与国标舞比赛前忽然中风了。面临她的诉说和眼泪，我劝她，哲学家说天主不会把一切的好都给哪一个人，这次患病仅仅你人生中的一个曲折算了，你必定会好起来的！
病房里还有十四床，她三四十岁，跟我相同发晕厥症住进来，但因年青，几天后就恢复出院.出院那天，她装修一新地由先生陪着来房间整理杂物，让咱们看到其与素日输液时大不相同的姿容。
当晚十四床新来一位胖婆婆，她曾患过轻度脑梗，此次专做查看，无须护理。但她患了伤风，咳嗽不断。咳嗽一停，她就睡着打鼾，如此便咳嗽声和鼾声此伏彼起。两个护工年青反响尚可，我和十三床彻底无法入睡。
第二天晚饭后各自洗漱了预备睡觉。新十四床从两个护工简易床之间的狭隘通道中走出，边走边说，谁的脚这么臭啊，真受不了！护工小冯笑说，你自己一晚上鼾声如雷，咳嗽如鼓，都不知道他人舒适欠舒适！
十四床已出去并未听到。病房里的咱们不由得都笑了起来。
次日晚上，新十四床外出了，十三床与我谈天，让我看她手机上跳舞的相片，风韵绰约的她一袭白裙，与现在几乎判若鸿沟。
十三床还沉浸在夸姣回想中。小冯说，你说要换内裤吧？十三床说是，但坚持自己用那只能动的手换。伸一只脚进去，手去扯，扯脱了，她一会儿往后仰倒在床上。听到两人哎呀的声响，我和小邱天性地侧过头去看，见她仰着，内裤没穿上，局面有点为难，咱们四个人不谋而合地大笑起来。十三床边笑边问我，你看到什么了？我说，我什么也没看到。想想，反过来又补一句：我什么都看到了！然后，咱们又一齐大笑起来。
笑往后，咱们都很快乐。一件毫无意义的事，让咱们快乐了一个晚上。今后常常说起，都不由得会笑。病中日子里，咱们是多么缺少这样轻松而由衷的大笑啊！哪怕毫无意义，哪怕顺理成章地找个由头笑一笑，也好。
（转载自上观新闻 朝花时文 栏目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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